诺维塔感觉自己成了家畜。
他曾看过被圈养的牲口:密密麻麻地挤在围栏,浑浑噩噩地吞咽排泄,嘈嘈杂杂地发出声响,直到被牵出栏才仿佛知晓命运般地嘶吼起来,随即就被肢解成块以供享用。
而此刻,当那森白獠牙闪动光泽,魅惑吹息拂过颈间,诺维塔感到自己的命运与家畜无异——被享用的时刻来临了。
他身子颤抖起来,这时一股压倒性的力量却将他紧紧箍住,令他动弹不得,与此同时一股莫名的香甜气味从颈后飘来,萦绕在了鼻腔里。
诺维塔不禁咽了咽唾沫,他知道:逃不脱了。
他闭上了双眼。
伴随炙热气息抚过,颈间瞬间传来刺痛,两根尖锐异物轻易扎入他侧颈,血液随之被源源不断夺走。
诺维塔感觉思绪逐渐被拖入到虚无之中,在意识消散的前一刻,他终于还是作出了仅有的抵抗:发紧的喉咙里不断涌出悲鸣,如同被肢解的家畜一样。
隐约间他听见阵阵嗤笑,而后意识消散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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在无意识中不知沉寂了多久,诺维塔醒了过来,一睁眼是个昏暗的房间。
房内灯火闪烁不定,远处壁炉焰影飘忽,而他正躺在温暖松软的大床上。
一意识到这点,他就猛然坐了起来,尽管颈间牵扯起阵阵刺痛,他依然忍痛一跃下了床。
他这动静立马就引起了床边一位女孩的注意。
“你好些没?诺维…”女孩随之走近关切道。
“我…没事了。”
诺维塔含糊间将目光投向女孩:这女孩年纪不大,她身着浅色衣裙,身材娇小皮肤白皙,乌黑秀发轻垂在肩,双眼清澈如映星河,玉鼻秀立玲珑雅致,朱唇皓齿相得益彰,俨然是个美人胚子。
此时女孩正面露担忧注视着他,显然与他相熟。
见诺维塔这半吐半露的回应,女孩轻叹一声。
“要不还是回床再休息一会儿吧。”
“多谢塞菈…三小姐,我没关系,让您担心了。”
诺维塔却回以刻意而生涩的礼节,然而…
“诺——维……为什么你就连私底下都这样子!像以前一样不好吗?”
女孩黛眉微蹙嗔怪起他来,对此诺维塔只能捂着生疼的脖子苦笑。
“请…别让我为难啊,要还像以前那般无礼,我…母亲怕是又得好好‘教育’我一番了。”
见诺维塔这般拘谨模样,女孩无奈地嘟了嘟嘴。
“唉,温琳露阿姨真是的…平时那么温柔,怎么偏偏在礼节上就总那么严格古板呢…”
“以前那是年纪小不懂事,不晓得说了多少莽撞话。如今要还跟以前一样,老爷夫人见了一定会怪罪的,还请三小姐见谅!”
诺维塔语带歉意,还手臂贴胸弯腰向女孩行了个礼。
诺维塔心里清楚得很:在这大领主莫威因•冯特的领地里,自己终究只是个下人,而眼前这位女孩作为冯特家族的三千金——塞菈薇•冯特,自然也是自己应当毕恭毕敬相待的对象。
尽管他和塞菈薇同年出生,从小相伴一同长大,可身边人的一言一行总在提醒他:下人要有下人的样子。
过去他不理解,忽视过也抵触过。然而就在不久前,他却在连他自己都会觉得不可思议的短暂时间,就彻底理解并接受了这一事实。
如今他已到14岁这年纪,应当有个下人样了。尤其是在不久前,他被夫人指名为三位千金的“专享”后,他更加确定了这一认识。
人嘛,总要有能为之倾注血泪而付诸终身的事情。
“所以,我很抱歉。”诺维塔在心里这样默默想着,只是…
“如果非得强调这‘无聊’礼节…”
塞菈薇的声音打断了诺维塔的思绪。
“三小姐?”
“那…就这样!以后在私底下,你都得叫我‘塞菈’。啊…对!就得像刚刚那样,要一本正经地、恭敬地叫我‘塞菈’,这可是三小姐的命令哦!”
塞菈薇眨了眨眼朝他狡黠地笑了起来。
“这…不妥吧?三小姐?”
“是塞菈!”
“可是三小姐…”
“塞——菈!”
“好吧塞菈…”
诺维塔服了软。
毕竟“塞菈”才是他一直以来对她的称呼,若不是因为“那些事”,他才不愿改用“三小姐”这样生疏的称呼。
这称谓总让他难过:自己正与塞菈薇逐渐产生隔阂。
尽管,有些事从他理解的那一刻起就已然改变,一去不复返了。
“这就对了嘛!可别忘了哦!”
塞菈薇掩嘴笑着,显然很满意诺维塔的反应。
“我知道了,塞菈的吩咐,我当然不会…嘶……”
颈间突然传来的疼痛打断了诺维塔的话,塞菈薇见了也跟着难受起来。
“果然…还是很疼吧?表情可不会骗人…”
“没…没有什么大碍的,放心好了。”
诺维塔立马放下手装作没事一般,只是这并不能让塞菈薇放心,她凑近过来打量起伤口。
“对不起…在那时候,我能做的事就只有施展些睡眠魔法让你减轻痛苦,除此之外我什么都做不了…”
“有这份心我就挺满足的了,塞菈。”
诺维塔努力冲她挤出笑容。
“可我那两个姐姐真的很恶趣味诶!非得挑你清醒的时候…在那个时候进食…”
塞菈薇说了个格外特别的词——进食。
就如字面意思所传达的那样,这是生物为了维系生命运转而定期进行的必须行为,作为生物的冯特一家自然需要进食。
只不过,与诺维塔这样的不同,冯特一家进食的对象是人,准确来讲是人的血液。
冯特一家正是以人血为食的血族。
而诺维塔,正是冯特三姐妹“专享”的进食对象——血仆。
从被夫人发现血液特殊而被指名为血仆的那一刻起,他便被赋予了特殊的命运:在今后的人生里,他将源源不断地为三姐妹提供食物——他的血液,直至生命终结的那一刻。
诺维塔颈上的伤口正是他身为血仆的证明。
“大小姐和二小姐的行为无可厚非,毕竟是夫人的建议,人在清醒时的血液不是会更可口吗?”
诺维塔希望他的解释能让塞菈薇放心,可她显然不是这么想的。
“就算是妈妈的安排也太…”
“能让你们进食是我们做下人的荣幸啊…”
诺维塔嘴上这么说,内心却有些复杂。
对于领地里的下人而言,奉献无疑是种荣誉,作为血仆更是种至高荣誉。
如今他作为血仆,要定期被三姐妹依次、分别地进食:先到食量大的大姐那里,然后是二姐,最后到食量最小的塞菈薇这里。
这事本该让他感到自豪的,可他却产生了深深的困惑:所谓的荣誉正与他的本能激烈地相悖着。
在一次次被进食的过程中,他能体会到的只有恐惧与疼痛,他能听到的只有自内心与躯壳深处传出来的抗拒声。
一向机灵的他很快就悟出这其中的缘由来,他越来越觉得围栏里那些家畜的叫声刺耳了。
所以他决定从今往后都要改口把塞菈薇叫做“三小姐”。
只是…
他心有不甘。
“诺维你真的是心甘情愿的吗?你的性子我可是很了解的…如果不是,我希望你能如实告诉我…告诉我你真正的想法!”
塞菈薇的话让他愣住了,看着塞菈薇始终如一地关心自己,诺维塔感到心头一暖,起皱的心绪被些许抚平。
他深吸一口气点了点头,塞菈薇见了轻咬住自己嘴唇,她小手紧握,过了一会儿才开口道:
“诺维,只是我现在还太弱小,要是我能成功‘觉醒’的话,你就不用再去受这苦了!”
听到这话,诺维塔睁大了眼睛,他没想到塞菈薇会把他的事放在自己的“觉醒”规划里,他很清楚“觉醒”这个词的分量。
觉醒,这对于血族来讲,是与出生及死亡同等重要的大事,既是血族从幼稚走向成熟的必要环节,也是血族获取强大力量的关键因素,它的确能改变很多东西。
而今天,正是塞菈薇进行觉醒仪式的日子。
“只要我成功觉醒,就能跟爸爸妈妈提,让诺维只当我一个人的血仆,他们一定会答应的!在我这里,我绝——对不会让诺维感到一丝痛苦!”
言语间塞菈薇嫣然一笑,朱唇轻启时露出的两枚虎牙格外可爱——她用以汲血的牙还尚未长开,自然不会给人带来什么痛苦。
就在这时,原本眼里还满是对觉醒渴望的她,好像想起了什么,忽然有些泄气地松开了拳头。
“唔…说到底我其实没什么信心…毕竟我只是个没能觉醒的‘雏鸟’,能否成功还是个未知数。况且过去都试过好几回了,也没能成功。而姐姐们很早就成功了,可我呢,都等到14岁了!”
“这一次你就尽管放心吧,老爷他们可是为你作了充足准备,况且有前面几次的经验,肯定能成的!”
“希望吧,毕竟我可不想让你空欢喜一场…”
“好啦好啦,乐观点!再说了,我也总不能光看着塞菈一个人努力而自己却无动于衷吧?要是有能用得上我的地方,尽管使唤,我一定赴汤蹈火在所不辞!”
言语间诺维塔不再拘谨,就像一直以来的那样跟塞菈薇谈笑起来,还将拳头紧握叩在胸膛上郑重地做了个承诺。
这番举动让塞菈薇很受鼓舞,用力地点了点头。
“是我消极了…这一次无论如何都得成功!不仅为我自己,也为你!”
二人为觉醒之事而相互鼓励着,却全然不知接下来几天他们将会面对什么…
这时门外忽然有了动静,令二人同时望向门口。与此同时,伴随着“铛铛”的敲门声,一个悦耳的声音传了进来。
“小塞菈,起床喽!还有那谁,可别赖在小塞菈房间里不出来哦!”
两人立即明白过来:是海洛丝来了。
见状诺维塔走上前拉开了门,只见门外正立着一位少女。
她穿着一身黑白相衬的女仆衣裙,仪态优雅身姿绰约,一头金色的柔卷短发间装饰着荷叶头巾,长长的睫毛下蓝色双眸迷离动人,眼角上一颗大小恰到好处的泪痣与高挺的鼻子、红润的薄唇构成一番别有韵味的风情。
她就是女仆海洛丝。
见诺维塔开门,海洛丝微笑着走进来,诺维塔随即就和她打起招呼来。
“洛丝,今天可真早…啊,疼!”
诺维塔话还没说完双颊被少女捏了起来。
“没大没小的,怎么叫人呢?”
她“温柔”地矫正着诺维塔的错误。
“轻…轻点!我脖子还有伤呢!”
诺维塔扯起嗓子喊着,然而少女手上的力似乎并没有减轻的意思。
“错了错了,洛丝姐!”
诺维塔毫不犹豫地选择服软。
“洛丝姐你可手下留情呀,诺维他毕竟还有伤。”
塞菈薇见状也帮着诺维塔说起话来。
“既然小塞菈都发话了,这次就饶了你。”
少女这才松了手。
见诺维塔解了困,塞菈薇便笑呵呵地向海洛丝打起招呼:
“早上好,洛丝姐。”
“早哟小塞菈。”
少女边回应着塞菈薇边提起裙角行了个优雅而标准的礼。
此时尽管已是黄昏时分,但屋内的少年少女们依然互道早安。
这是因为对于这个城堡主人——血族来讲,他们的“白昼”才刚要来临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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新书首发,原创奇幻,轻群像,微悬疑,有反转,有高能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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